【博君一肖】平城轶事
假学渣训练生弟弟×真学霸美术生哥哥
oe一发完
非现实❗非现实❗非现实❗
文笔渣，但是心意重，希望辞辞生日快乐！@沈辞_Licht.「被限流戳主页」
评论砸死我吧！
“平城，住着不平凡的野心。”
一 【始】
仲夏，万里无云。
偌大的操场上坐满了同学，时不时有人从旁边跑过，拉着几个人到前面蹲着。同学们哄闹的声音盖了过校外公路的鸣笛声，引得旁边居民楼上的人也纷纷伸出头来围观。候场的同学在后台补着妆，擦去额上下一秒冒出的汗液。
“下一个节目，欢迎王一博带来的舞蹈。”
一条红幅拉在临时搭起来的舞台上，xx学校三十年校庆。王一博站在台边，被老师围着上粉底擦汗，他抬眼看了一会粗麻布还带着线头的红幅，又垂下头去发呆。音响震动的声音震得耳朵快要出血。
“有这买耳返器材的钱还不如换个舞台布置。”王一博暗暗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还是把耳返塞进在耳朵里，站在幕布后面静静听着外面观众整齐划一的应援。
“快快快，要上场了！”后台的老师对着对讲机喷着口水，眼睛紧紧盯着还未拉开的幕布，用T恤领子胡乱抹了一把汗。
走！
少年逆着光从台后跳上台前，音乐声与动作卡的严丝合缝，修长的身形将每一个翻身摆臂做到极致，烈阳下的舞台反着光，也不如他耀眼。
“可以啊王一博，听没听见，你小子现在都有应援口号了！”刘海宽从后台不知道哪里蹦出来扔给王一博一瓶水，笑着打了他一下。
王一博轻笑了一下，没说话，拧下瓶盖仰头灌进几口水，几滴水珠顺着脖子滴进了演出服里，他顺手拽起演出服领子擦了擦汗，就这一个动作瞬间引爆了离他最近的观众席。吓得王一博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左脚踝明显的痛感让王一博心叫不好，还好只是脚踝卡进了三脚架里，问题不大，王一博稳了稳身子，试着挪动脚踝。
下一个节目是合唱，后台此时被围的水泄不通，刘海宽似乎是被老师发现当做无关人士给清出去了，只剩下王一博一个人在角落里面挣扎。
有点棘手啊……
“同学你小心一点。”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声，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王一博下意识回身去看，嘴唇却不小心擦过眼前男孩的脸颊。刚刚稳定好的身体平衡又被打破，王一博手忙脚乱地撑住男孩身后的墙，样子有点狼狈。
鼻尖是很清新的味道，像是某个牌子的洗衣粉，在夏日烈阳中香味更胜，一点没有汗臭味，男孩手里拎着摄影器材，皮肤很白，眼尾微微有些下垂，泛着可怜的红色，一滴汗从额角流到眼尾，再下滑至唇边的一颗小小的痣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王一博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嘴里的剩余的矿泉水 。
咚……咚……咚……有什么声音撞击着耳膜，让呼吸不自觉稀薄了，是谁的心跳声音这么大呢？狭小的角落里俩人听得清清楚楚。
肖战双手被器材占满没办法推开他，偏偏后台此时最为拥挤，不然他也不至于被挤到墙角还被王一博壁咚。
眼前的男孩他略有耳闻，低一个年级的校草学弟，跳舞特别出色，只是之前并无交集。肖战咬了咬下嘴唇，自己的确不该离那么近说话的，可是刚刚不说就要被踩到了……
王一博刚刚结束了激烈的舞蹈表演，气息本就不太稳，现在两手撑在肖战耳边还缓缓喘着气，喉结上下动了一下，他似乎是喷了香水的，味道好像还印在刚刚那个似有似无的吻里……肖战觉得脸烫的不行，不敢把视线放在王一博身上，低头留了一个圆乎乎的头顶给王一博看。
周围的人群好像是有人注意到了，一个人影冲上来把王一博扶正，还不停对肖战道歉……
王一博记不得后来他是怎么把脚从三角架里面挪开的，也忘了肖战后来是怎么离开的，等到他重新被刘海宽扶到自己班级里的时候他才堪堪回想起来自己做了什么。
肖战将最后一件摄影器材放进器材室，用袖子胡乱擦了擦汗，“好了，应该要结束了。”他对着身后清点的学妹笑了笑。
“谢谢学长来帮忙。”
“没事。你一个女生应该挺不好搬的。” 肖战拍拍手心的灰尘，扫了一眼几乎密闭的空间，一滴汗滑进了唇边，他细不可查地抿了抿嘴。
微微发咸的汗液让他想到了今天撞到的那个叫做王一博的学弟。
良久沉默。
“那个染了蓝色头发跳舞很好的男生…………你知道他吗？”肖战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回荡，通过骨头传进耳朵和大脑，他只是下意识张嘴，声带震动。
“王一博啊……他不怎么来学校的……学长怎么突然想到问他了？”
“没事……就是问问…”
空空的体育馆器材室中闷热的让人难以呼吸，肖战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点缺氧了，脱口而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他抓了一把头发，顾不上绅士风度或是身后的学妹，脚步渐渐不听使唤，跌跌撞撞地冲向结束后正在拆卸的舞台。
果然是走了……舞台机械设备在操场上拖拽出刺耳的声音，塑胶跑道晒出来的味道混着空气中刚刚结束的庆典的喧闹味道，肖战站在原地有点迷茫。
为什么就跑回到这里了呢？
王一博坐在后台的音响上面晃着小腿，脸上的妆刚刚卸下来，衣服也换回来了原来不怎么穿的校服，耳朵上带着平常经常用的那副黑色耳机。
短短几十秒钟的时间罢了，他一定是被肾上腺素误导，还顺带忘记了不是所有心跳加快都是心动的这一事实 。他垂了垂眼睛，刘海的定型胶使它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没能替少年掩盖住什么，因此眼中的落寞也看的一清二楚。
“我开车到你们学校后门了，训练去吧？”耳机里面传来同为训练生的哥哥的声音。王一博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后台，从音响上跳下来，绕到了舞台后面，和扛着梯子的场外工人擦肩而过。
肖战转身错过了匆匆向着校外跑去的少年，再回头只剩下一阵风和来来往往的工人和同学。偌大的舞台似乎还留有男孩挥洒汗水的样子。
“你咋还在这里啊！老师找你呢！”纪李从远处的食堂跑过来，搂住肖战的肩膀把他往教学楼带去。
肖战跟上他的步调，向着远处跑去，留下身后层层叠叠的晚霞星河朦胧意。也许，就是注定错过呢？他想。
二 【破】
“关于这次的作业我要讲一下……”班主任的唠叨声从讲台上面传来，要放暑假了，盛夏的炎热夜好像都显得没那么烦心了，肖战已经约了几个同学去采青，由于要沟通好价钱和场地的问题，难得的好学生也带上了手机。
“……我不再是一颗寂寞的星星”
肖战下意识去碰桌兜里面的手机，还好，因为被书包压得紧，声音没能传进老师耳朵里。肖战呼了一口气，肖战悄悄瞄了一眼，果不其然，是那个个臭小子纪李。
“那我们就讲到这里，享受暑假前的最后一个夜晚吧。”班主任拎起教材，挺着啤酒肚晃悠出了班门，肖战注视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找了个借口出了班门，重新打了过去。
嘟……嘟……
“肖战！”电话那头是喧闹的环境，似乎还有喝醉的男人的吼声，刺耳的音乐声。“我在xxxx酒吧，来接一下我呗！”纪李的吼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肖战抚了抚额头，小声说道，“现在晚自习上到一半了…你等我下课就去……”说完毫无留恋挂断，回到教室。
肖战从来都信守承诺，虽然等到他骑着小电驴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了。他一把摘下头盔带着身份证跑向巷子深处
小巷子十分狭窄，一个岔口中分出了所谓的酒吧，不过也好解释，只有这么窄的巷子才躲得过封城和灯塔巡逻吧。
酒吧门口蹲着一堆男女，肉体相互交缠着，其中不乏有一些同性的人相互拥吻。纪李以前也从没有来过这种酒吧，肖战移开眼睛，尽力只看向地面，音乐声和酒气在门口时就铺面而来，香水的味道盖过了隔壁一条小巷子散发出来的腐烂味道，肖战不知道自己往酒吧内走去会看见什么，但他没有选择。
糜乱……糜乱至极。
肖战还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酒吧内部，以前这小子都会在门口等着，今天却意外的没有找到，电话也打不通，一条短信适时地跳了出来。
“二楼401包厢，你朋友在这里。”言简意赅，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样拿到纪李的手机的，肖战好歹从这条短信中获得了一些安全感，至少他不再是无头苍蝇了，他下意识摸了摸着心口处的口袋，四下警惕地看着。
包厢并不难找，纪李这次只是喝的太多了没有办法去门口找他，他的朋友们虽然看上去并不想好人，但也算是友善。肖战所担忧的事情都没有发生，算是平安。
他抚了抚纪李的额头，有点热……肖战扛着他艰难的移动在走廊里。原本应该是奇怪的行为和走廊中的人们一比，算是小巫见大巫。
谈情说爱，出来抽烟，拥吻的，甚至在走廊阴暗处干那种事情的，什么都有。呕吐物的味道夹杂着香水味让人想吐，肖战一心想将纪李送去医院，再好好告诫他不要再进这种地方了，当时不觉得什么，后来再想起，只觉得恶心感由尾骨爬上了后脑勺。
他庆幸自己三杯倒的酒量没有接受纪李朋友们的邀约，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毒呢？
路过410包间的时候，里面发出的连隔音棉都挡不住的破碎声吓了肖战一大跳，他下意识的驻足，顺着门半透明的玻璃部分往里面看。
一切像是放慢了的恐怖电影。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孩缩在角落里，高高瘦瘦的，此刻却像是一只充满警惕的小兽，血液从他的袖口滑落出来，整个小臂的白色衣物硬生生变成了刺眼的鲜红，血还在一滴滴往下流在地板上开出一朵朵血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门外。
是王一博啊……
肖战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纪李推到了身后跟上来的朋友们身上，自己拎起门旁边散落着的酒瓶冲进了包间里。
“嘣！”一声巨响，肖战以为自己是不受控制的打了谁的头，应激性闭上了眼睛。
片刻却没听见有谁叫喊，他睁开眼睛，眼前的屋子陷入一片黑暗。是电灯爆了，有人在一楼喊着跳闸了，也有女人在黑暗中尖叫，酒吧里骂骂咧咧的声音此起彼伏，服务员安抚着大家，肖战趁着黑暗抓住了王一博的手，拉着他往酒吧外面飞奔。
他们很快被发现了，包厢里的人喊着“抓住他！”紧密的脚步声在身后紧紧追上，肖战回头看去，约有五六个保镖四下打着手电筒寻找他们。
肖战的心跳声快的要爆炸，将王一博拉进了舞池之中，拨开舞厅中尚未离去的男男女女，越过后面紧紧赶上来的叫骂声，死命的向着外面跑去，不敢停下脚步。
外面下雨了，正是梅雨季节，倾盆大雨来的真是刚刚好。
“呼……呼……呼……”肖战把头盔丢给他一个，自己弯下腰去看电动车的钥匙孔在哪里，“戴……戴上……”王一博很乖的戴上了头盔，把啤酒瓶从肖战手里拿下来，拎在手里。后面很快有人追来，肖战加快了速度，在两人坐稳的瞬间就转动了电门。
他们在逃亡。
肖战一路选择了人流量最大的车道，这只廉价到不行的小电驴可以隐藏在车群之间难以分辨。走过几条闹市街区，肖战将车头一拐，向着城西驶去。
“这是去哪里？”王一博的嗓子哑了，像是刚刚从沙漠里出来的旅人，听得人心底泛酸。雨声哗啦啦打在头盔上，从两人脸上滑落，眼睛被厚重的雨帘遮住，难以睁开。
“我家。”肖战微微偏头喊到，“你一个练习生……不好去医院吧……”他加快了电门，胳膊还不自知的抖着，王一博看见了，想笑他胆子太小，嘴角却有点发僵——原来他也会怕啊
“你别怕。”王一博出声，从后面抱住了肖战瘦削的腰，肖战在前座惊得微微一颤。
“谁……谁怕了……”肖战回答。
又拐了几条街道，绕着塔转了几圈，他原本狂跳的心脏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王一博的安慰还真有奇效。肖战看不见王一博红透了的耳朵，王一博也没有看见肖战紧紧咬住下唇的兔牙，但他们知道，今晚，有太多的事情偏离了轨道。
雨几乎只剩下零星的几滴在滴滴答答的坠落，肖战将车停在了一栋居民楼前，夏天的雨好像总是一阵一阵的，王一博自觉地摘下头盔在走廊里等肖战停车回来。
“你手臂怎么样了？”肖战一溜烟跑了过来，风带起来了湿漉漉的外套，“好像……有点发炎了……”王一博身上的衣服紧紧贴着身体，实在难受，但是心里却是暖暖的。
他撒谎了，他没有去看手臂上的长长口子是什么情况，他只是喜欢看肖战因为担心而紧紧皱起来的好看的眉头才故意这样说的。事实上他得逞了。
肖战好看的眉头皱的紧紧的，拉着他上了楼。
肖战家就在二楼，家里陈设十分简单，只是维持了最基本的生活需要，烟火气并没有王一博想象中的重。“这是我自己租的房子，不经常回来住。”肖战将钥匙放在门口的鞋柜上解释道。
王一博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十点了，宿舍的宵禁时间是九点半，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在这里留夜，也代表管理他们的老师可能已经四处逮人询问他的下落了。
不知道哥哥们还好不好……
愣神的片刻，肖战拎了医药箱坐在了沙发上，拍拍旁边示意王一博过来坐。王一博乖乖坐过去，把手臂伸到肖战面前。
肖战小心翼翼地掀开他的袖子，伤口不算太深，但是从近肘处一直划到小臂的三分之一，皮开肉绽。肖战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王一博，轻轻消着毒。
“能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肖战低着头柔声问道，好像在安慰受伤的小动物。王一博的表情也不自知的柔和下来，他原本不是喜欢和他人废话的性子，他觉得没必要与不相干之人将太多事。良久沉默，肖战往破皮的地方轻轻吹了吹，酥酥凉凉的。
“现在的公司，不仅严加看管训练生，每周还会强迫我们……去陪……大公司的老板。无论是什么，都要陪着 ”王一博只一句话，就足以震惊肖战，连去拿纱布的手都顿在空中。
“包括陪睡？”
“包括陪睡。”
肖战对王一博这个人有所耳闻，优秀，外表出众，舞蹈跳得好，并且在一所当地的大公司当训练生。虽然学习成绩并不理想，但是无伤大雅。不该是这样的，他该是最闪耀的那一颗星星的。肖战的手指紧紧捏住棉签，指甲在手心里印了一道红印。
“我被哥哥们保护的很好，今天是第一次被抓到，我什么都没有做……”王一博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小的细如蚊呐，不经意流露出的情绪让肖战觉得心脏揪着难受，只好加快包扎的速度，分散注意力。
他当然还什么都没有做，要是次次都这样反抗，就不是被砸碎的花盆碎片划破手臂这么简单的事了。被打到骨折？住院？被雪藏？或者是更糟？肖战不敢想，这个世道，每天有多少被拖欠工资的工人每天拉横幅到法院门口投诉，又是如何第二天就发不出了声音，肖战很清楚。他只怕王一博不清楚。
“我可以叫你战哥吗？”王一博像一只可怜巴巴眼睛湿漉漉的大型犬，看肖战低着头不说话，另一只手揪了揪肖战的袖口。肖战抬头冲他安抚的笑笑，又说了一句好。
小小的出租屋只有一张床，所幸肖战买了双人床，两个一米八的小伙子睡倒也不挤。为了让王一博放心，肖战决定到沙发上去睡，前半夜还相安无事，可是一到后半夜王一博便主动走到客厅要求睡沙发，肖战不同意便哄他一起去里屋睡。耐不住他小孩子心性，肖战只好坐在书桌前写卷子。
“战哥……你把灯熄了……”
“战哥，我害怕……这床太大了”
“战哥……伤口疼了……”
“战哥……肖战啊……”
肖战不理，他就一直叫，肖战无奈踩着拖鞋上了床，“狗崽崽……”小声嘀咕着骂他的话，却意外泛着溺爱的甜味，肖战自己都觉得不可理喻，摇摇头认命地躺在旁边。
后来不知道是聊了些什么，是不是打闹了许久，还不小心碰到了王一博的伤口，半夜帮他换了一次药。肖战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也因此记忆模糊了。
早晨意外遇见的人晚上却躺在身边，有个人一起听午夜封城的警报，一起做未来可期的梦，还挺不错的。王一博想。
三 【望】
学校里面的老师们都很奇怪，以往连续请长假的王一博这学期破天荒的走进了课堂，甚至学得很认真，他们私底下都在讨论这学期的配枪资格会不会被他夺去。
很多人不曾得知，这座城市远比它表面上看起来要赃的多。
平城，要是真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平凡就好了，在这个城市自主管理的时代，想要迁移手续是困难的事情，也是需要地位和权利的事情。你的出生就注定了你所拥有的环境，而父母对你的养育权也只不过到4岁而已，一旦进入学校，你就是完全独立的人，与你的原生家庭再无关系。
这所学校没有名字，因为它从不需要和谁进行区分，这是平城的唯一一所学校，从幼儿园至大学，成千上万的人在这里度过他们可怜的大半生。这里就是社会，隔离了不同区域的人，却没办法隔离争端。所以才有了配枪制度，综合评定前三名每三年会发放枪和一颗子弹，枪在出校时会强制收回。但在校内，这是对杀戮的纵容，也是保全自己的最好方式。
他们用这一颗子弹绞杀最痛恨的人。用这一颗子弹绞杀竞争最大的对手。也用这一颗子弹绞杀自己的良知。沦为平城之中，同千千万万个人一样的野心家。
肖战习惯把自己的枪揣在胸口的口袋，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有过多的怜悯之心。平城从来是最诡谲之地，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积极和普通的外表，他们大肆庆典，谈笑风生，相互表达爱，假装安全。但每个人也从不掩盖对权利的向往，他们知道毕业时最顶尖的奖励是多么诱人，知道配枪意味着在有限的时候决定他人生死，也知道如果想要实现梦想，就要先活着。
似乎在他刚刚有意识时就是如此，他一度很厌恶这个地方，因此，从幼儿园到小学的时间都在家中自学度过。他的同龄人都读上大学的时候，他才刚刚进入高中。所幸他天资很好，岁月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印记。他的童年并没有什么可以诉说，他的父母待他很好，交给了他绘画。不至于让他在外游荡时没有饭吃。
听说创立平城的人内心含着对所有生命的厌恶，所以设立了接任之人无法改变的法则。也许连着接任的几任总督也曾怀有怜悯之心和人性，手握强权和草菅人命的诱惑使他们无一幸免于沦陷。第95任总督是唯一在沦陷于权利之前做了些好事的，平城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可以好好生活的地方，只要你熬过前半生的杀戮和不安。等待你的就是自由。
至于那些浮在平城安详的表面下的暗潮，肖战不想插手，他甚至对第一名的嘉奖毫无兴趣。没三年拿到第三名，获得配枪，然后功成身退，不去理会校园角落阴暗面的杀戮和不知名班级少了的同学，甚至不去在意榜首那些人的名字。他只想活在平城的波光潋滟的表面，享受早晨的豆浆油条，宠物店里面的猫咪，同学们的调侃和互联网上新的动态。
他想以后毕业了离开这个地方，出国也好，去哪里也好。走得越远越好。找一个地方养一只猫，在网上出售画稿养活自己，找一个伴侣共度一生。
他该这样平平淡淡度过一生的。
而王一博，他的出现，是个意外。在他精心维持的生活中丢了一颗石子，打碎了初秋水面上泛着的薄霜。
“战哥？不要走神了，我觉得这道题我还是不太明白呢……”王一博穿上了校服，头发在肖战反复要求下染回了黑色，修长的手指指着卷子上面的一道最基础的题目问道。
肖战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个爆栗，“王一博！是谁前几天信誓旦旦要夺得配枪资格的？”肖战气呼呼地捧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瞪了王一博一眼，见小屁孩还是没心没肺看着他笑，就举起手来准备再打他一下。
王一博拉下肖战举在半空的手，放在手心里面握着，小屁孩的手掌整整大了他一圈，此刻还正装作毫不在意的继续讲着这道题目的思路，手没有半点要放开的意思，热热的，在冬天里面倒是捂得舒服。肖战觉得他的手心热得几乎滚烫，几分心神被烫的受不了了，飞到不知哪里去，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自习室此刻坐满了学生，十二层阶梯坐着满满的人，他们也只是其中的一个小点，王一博享受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二人的感觉，但这样在世界中心围绕一个人转的感觉也不错。
他的手机在衣服兜里震动了一下，他感受到了，停顿了一秒然后继续嬉皮笑脸地同肖战玩闹。手机慢慢从丝质校服外套里面滑落在一旁，屏幕忽明忽暗地闪着光。“我会找到你的。”它如是说。
王一博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想要成为一名舞者，他热爱舞台，所以他奋斗。刚刚进入这个学校的时候，他甚至对枪是什么概念都不理解，那些老师念着他的综合评定表，“我们这一届的A，王一博同学！”他们鼓掌，欢呼，王一博却觉得十分不可理喻。
负责辅导他的是一个女老师，听说是个神神叨叨的留学派，他记不得她的名字了，只知道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眼睛大大的，笑起来像一只兔子。她在他拿到人生中第一支枪时告诫他不要轻易将这个冰凉的铁块对准别人，再生气也不可以。也因此他到现在还记得，当她胸口喷涌而出的滚烫的鲜血喷洒在地板上，而罪魁祸首正站在他身后瞄准他的场景。她救了他，她因他而死。她临死前嘴里还念着他的名字和听不懂的词语。
她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她流的血的甚至要染遍地面上的落叶。
王一博试图叫醒她，轻轻摇晃着她的身体，除了沾了自己满身的血，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再也无法对着他微笑或是教他认识字母，教他拿笔，教他当个善良的人了。凶手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哪怕是微不足道的忏悔也从没付出。
听说她没能得到自己的坟墓，就和那些千千万万个普普通通的无名尸首一样，埋在了垃圾场旁边的巨坑中填埋了。
那是王一博第一次见证死亡，那时的他不会流泪，也不明白死亡的意义，他甚至一度忘却了她的面容。直到第一次看见肖战，他是学生会主席，站在台上发言，他喜欢对着所有人笑，笑得眼睛眯成好看的一条细缝，王一博又想起了她，似乎以前她就是如此笑的。
他冲进酒吧包厢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个人，拉起他冲出黑暗，肖战手心冰冷还冒着汗，看来是吓坏了，王一博没有心思去问他为何在这，只知道他握的很紧很紧，他的后座很稳。
他想以后换他来保护他，他……好像爱上爱他了…
他从夏天一路和他走到冬天。
他们一起去超市购物，商讨着要不要换床单，或者添置家里的物品。 他们去公园采景，幼稚的扮演摄影师和模特，谁趁谁睡着的时候，偷偷为他画了画像作为生日礼物。
他们一起到餐厅做临时工，谁在经理面前解围，又是谁偷偷拦下了不怀好意的顾客。 他们一起学习，一起打游戏，一起在月底计算余额。他们一起偷偷开了个银行账号，存着钱去欧洲旅行。
他们一起过生日，一定要当第一个送上祝福的人，还要把对方碗里不喜欢吃的菜都挑个干净。他们一起去别的公司不断尝试，他陪着他追梦。
他们要在全校安静自习的时刻，偷偷跨越过人群坐到对方身边去，坚持着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他们一起躲在保洁的扫帚间，偷偷分享着藏在怀里的零食。他们一起因为违反规定被叫到老师办公室，又因为各种原因被好好的放出来。
他们从一起采花摆在床沿餐桌，到穿着短裤在浴室打水仗，再到为对方的第一套西服打上领带，又到坐在沙发上看着最新买进来的电视，尝试给对方做一副围巾。
他们晚上躺在床上，怀着心知肚明又不可告人的爱意，想要许对方一个未来。
四 【终】
今年的雪下的特别特别的大。因为是除夕夜到了，连常年不下雪的平城今年也破了例。
可能是因为连老天爷也知道今天会发生不可预测的事情吧。
王一博挥着拳头，照着来人的面门就是一拳，从旁边废弃的建筑工地捞了一根铁棍。毫无章法，胡乱的在对方身上找可以击打的地方。倒是击倒了不少人。车的大灯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只知道看着扑来的影子打。
后背冷不丁被砸中，王一博脱力跪在地上，膝盖与地面相撞，咚的一声响的沉重。
鲜红的血液在雪上显得很刺眼，王一博撑着身子站起来。挥棍朝着身后的人打去。
……再坚持一会，还需要再坚持一会儿。
他想。
今天学校破天荒的放了早假，王一博以提前约了舞蹈教室没法取消，只好自己去练习的借口离开了房子。
“战哥，我……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王一博语气抱歉极了，搓搓冻得发红的双手，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间说着话，冒出来的热气滚滚向上涌，上扬的嘴角出卖了他，任谁都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他是在窃喜。
“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家里没有做饺子的东西了，不如出去吃串啊。”肖战的声音通过电话传来，似乎是笑着在整理衣服。
“好。”王一博笑了，加快速度向着目的地赶去。
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三年，肖战成功考上了大学。王一博也成了大学新生当中的第一个A，他们这些年在外面都有了很多的发展。不可否认，优秀的人总是会遭到嫉妒，学校传说王一博被外面有权有势的金主包养，让学校偷换了分数。也有部分人认为他是凭实力，但并不代表他们认可他得到这一届中的第一名。
因为野心。
也许是一路走来比想象中的顺利不少，王一博几乎忘记了他的背后有很多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三年前的恐吓短信，自从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他一度以为他们放弃寻找他，而是转换了目标。
王一博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丝绒盒子，右手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枪。是的，手枪。王一博和肖战是很惜命的人，他们不是第一次违反规定携带手枪外出了，因为他们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有去做，不能就这样屈服在平城。
王一博的思绪毫无逻辑地飘来飘去，开心的像是一只气球，他想了好多好多啊，以后他一定要夺得头筹，带着战哥走得很远很远很远，领养两个孩子，好好过剩下的一生。
天色居然就这样晚了。
路边的乞丐还在行乞，几乎是衣不蔽体，面色蜡黄头发凌乱，事实上这样的乞丐在平城并不少见，王一博随手弯腰，在他的饭碗中丢下几枚硬币。在他的道谢声中远去。他今天心情好，就浪费这几块钱去可怜别人吧。
转过墙角，不过行了一千米，三辆呼啸而来的汽车将他包围在圈内，刹车声刺耳极了，大灯闪的他睁不开眼睛，他只好拿手去遮挡。
他这才反应过来那个乞丐有问题。是了，有谁会在大年三十出来乞讨呢？但是已经晚了，不过几分钟就准备好了人马围堵过来，对方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
肖战看到王一博的短信时，离短信发送已经过了二十分钟，肖战手里端着的刚刚煮熟的一盘饺子被粗暴的丢在桌子上，他捞上黑色羽绒服外套和钥匙几乎是夺门而出，不知道去哪里寻找，就只好随便选了个方向向前奔去。
找警察吗？恐怕是对自己不利。
找老师吗？恐怕他们的良心还不如警察的一半。
找纪李吗？或许我不该拖他下水的。
雪花飞速的划过肖战的脸，冷风灌进他的发间，鼻子内，眼睛里，太冷了。一道道水痕划过被风吹得通红的脸颊，不知道是生理泪水还是融化的雪。他只能不停的向前跑，往脑子里面塞好的想法。
终于……他在远处看到了一个拖着疲惫的身子朝他奔来的身影。是那个他只通过轮廓就可以辨认的人，是王一博。
最后一刻，王一博命中了，仅仅的一发子弹没有落空。当年在酒吧里淫笑着的人再也不会继续呼吸了。在众人围上去的瞬间，王一博钻进一辆空车，东撞西撞的突破了包围圈，或许是不小心撞破了哪辆车的油箱，剩余的车辆被彻底引爆。王一博所在的车也被热浪掀翻。
心跳声在耳边扑通扑通的响。
连呼吸声都从未如此清晰。
是血啊……王一博摸了摸额角，真奇怪，模糊之间他好像听见了当年她倒在血泊之中弥留之际的话语。
他强打起精神砸烂车窗爬了出来。
哪里都疼。
他用手肘撑着地向前挪动，挪到了最近的建筑物之中喘着气。一声巨响，王一博甚至听不见心跳的声音了，是他的车引起了二次爆炸。那个酒吧的大老板说的话清晰的在脑海中冒了出来。
“好久不见？”
“你应该不知道你那个小男朋友之前来砸过我家一次吧？”
“怎么？这就呆了？”
“他废了我一条腿！”
“你是不知道他动手的时候眼睛里有多恐惧。”
“就像是……被废一条腿一条腿的人是他一样。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直以为你有多高尚，多纯洁，看来你也并不是一个多干净的人，把我给你的威胁短信给他看，利用他帮你动手！”
“我今天就是来报仇罢了。”
他说着，脸上的肥肉都在抖动，看起来是气愤极了，王一博当时因为震惊而没听进心里的话，在耳鸣声中却完完全全想起来了。
他想起收到恐吓短信的最后一天，一向酒量甚好睡眠还浅的他居然因为一瓶啤酒昏睡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肖战的状态很不对，无论如何都提不起精神。王一博以为是因为他不胜酒力而没能尽兴。现在看来……
原来是因为他昨夜第一次手上沾了血吗？因为他后悔吗？因为他害怕吗？因为他不安吗？
是的。恐怕事实就是这样。
王一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撑着破墙站了起来，稳步向前走着，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往家的方向跑去。
那里是他的家。
那里住着他爱的人。
“你怎么样……怎么都是血……”肖战没能把话说完，因为两片微热的唇将他没能说完的字堵了回去，夹杂着血腥味，王一博双手捧着他的脸，冰凉冰凉的，但是肖战没有躲开。
平城的除夕夜，每家每户都在自己的屋子中欢庆一年中唯一一个不用十点就熄灯的夜。没有烟花可以燃，那就点一根蜡烛。
王一博紧紧抱着他爱的人亲吻，他的吻技生疏极了，因为这是他漫长的前半生中的第一次亲吻。他不知道会不会成为最后一次。
他颤抖着从口袋里面拿出一个盒子，他的耳鸣甚至还没有完全消失，单膝下跪的动作更像是重重跌倒在雪地之中，“战哥……我们……结婚吧……”说好的要到极光下面再求婚，可王一博等不及了。远处的塔楼一遍遍放着警报声，从城东一直蔓延过来，像是在为他们吹响号角。
远处的燃烧引来了大批的警察，肖战知道，他们循着王一博的血迹会一路找过来。他笑了，笑的灿烂，嘴角处印上了王一博的斑斑血迹，他看着手上套着的指环笑得开心极了。
王一博站起身来，将他紧紧拥在臂膀内，他越用力，伤口就越撕裂的疼，但他不会松手，再也不会…………
十点半，到封城的时间了，每个人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乖乖端坐在自己家中，听着从出生以来从未断过的警报声……响彻天际……他们麻木，他们内心深处早就习以为常。他们不曾了解在这除夕夜发生了什么惨事，一切都被大雪掩住了，被如雷的警报掩住了。
肖战怀抱着王一博坐在雪地之中，他们的头发被染成了白色，好像是冻在了原地，也好像就这样到了白头，“王一博……饺子……饺子都凉了……”肖战推了推怀中失去反应的人，愣愣地发声，“你快起来……要过年了……”
警车从远处驶来，混着警报声刺耳极了，大灯照亮了地上的人，数十把枪对准了肖战的头，他却像是毫不在意似的，大大的眼睛中是空洞的无助，像极了漂亮的瓷娃娃，小声嘀咕着，“王一博……新年快乐呀……”
“你听，在倒数了”
他俯身亲吻着爱人
不顾警告
不顾死亡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
平城的城西响起了枪声。
它说，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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